福州新闻网 >> 文化频道 >> 闽都史话

是“野霸”非“丫霸”

2015-06-29 11:09:40    来源:福州新闻网

  □福州方言辨析

  ■赵麟斌 黄曦

  福州话中有一句表示“很棒、非常好”之意的形容词,常常被写成“丫霸”。这种表述经常见诸街头巷尾的招牌广告,甚至在报刊中。对这样的表述,福州人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但用“丫”表示“很、非常”,是一种以普通话中的同音字来标注福州话的发音方法,这种注音方式,有欠妥当之处。

  从发音上来看,福州话中被用来表示程度高、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很”的副词,字音为[ia32],不少人认为“丫”的普通话读音与[ia32]相近,便以“丫”字来表示“很”的意思。实际上,“丫”字在福州话中读[a44](阿),字音与[ia32]相近,但并不完全符合。

  从字义上来看,“丫”字在字典中的涵义有三:一是指树木或物体分叉的部分,二是指像树枝分叉的形状,三是用来称女孩。“丫”字的这三种词义只具备名词词性,与“很”、“非常”的意思相去甚远。

  也有些学者选择“雅”字替代“丫”字。清代学者刘淇《助字辨略》云:“雅,犹云极也。”可见“雅”字具备副词的词性,有“极度”、“程度很甚”的意思。如《后汉书·皇后纪上·章德窦皇后》:“肃宗先闻后有才色,数以讯诸姬傅。及见,雅以为美。”这里的“雅”,即是非常的意思。又如杨恽《报孙会宗书》“雅善鼓瑟”、刘勰《文心雕龙·时序》“观其时文,雅好慷慨”、白居易《燕子楼》诗序“善歌舞,雅多风态”、黄轩祖《游梁琐记·易内奇案》“莲娘雅不愿,恒背人弹泪”中的“雅”字,都是表示甚、非常的意思。用“雅”字取代“丫霸”中的“丫”字,字义上很切合。但是,在字音方面有所不符。在《说文·隹部》中,“雅”字的本义为“楚鸟”,即为“鸦”字的本字。《集韵》中,“雅”的注音为“于加切”,读音与“鸦”相同。“鸦”字的福州话读音为[a44],“雅”字的福州话读音为[0a32]。不论哪个读音,都与福州话中表示“很、非常”的[ia32]不符。所以,“雅霸”的表述,仍然有些不妥当。

  吴语中有一个“野”字,读音与福州话中的[ia32]相符,且在吴语中也具有“很”、“非常”的意思。翻开晚清的吴语小说,这种例子不难寻见。例如韩邦庆《海上花列传》第二回:“ 小村冷笑道:‘清倌人只许吃酒勿许吵,倒凶得野哚!’”张春帆《九尾龟》第一六四回:“利钱重得野笃。”以上二例中“野”字皆用作副词,表示“非常”的意思。清代袁枚的《祭妹文》中,也有“纸灰飞扬,朔风野大,阿兄归矣,犹屡屡回头望汝也”的句子。可见“野”字在吴语中经常被用作副词。福州话与吴语关系密切。有学者考证认为,吴语和闽语的先祖都是中原话。中原话南下江浙,和吴越语及蛮语相融合,形成吴语;吴语再南下闽境,与闽地蛮语相融合,便成为今日闽语的始祖。至少可以说明福州话应当有受到吴语的影响。

  “丫霸”中的“霸”字,福州话表示“能力强、能干”,意思是由“霸”字的古义引申而来的。慧琳《一切经音义》卷八十五:“霸,贾注《国语》云:‘霸,把也,把持诸侯之权,行方伯之职也。’《考声》云:‘长也,伯也,居众之长方伯之任也。’”可见,古时是以作诸侯联盟的首领称为“霸”。这样的霸主,应当是能力才干过人的英雄。“霸”字原为名词,后来有了动词的词性,引申为称雄,夺冠。在《文心雕龙·事类》中,“才为盟主,学为辅佐,主佐合德,文采必霸。”“霸”字则有“过人”之意,具有了形容词的词性。龚自珍《己亥杂诗》“湖山旷劫三吴地,何日重生此霸才”中的“霸”,亦是“过人”的意思。福州话中的“霸”字,表示“能力强、能干”,其意义大约就是由此过渡来的。值得一提的是,有人认为“霸”字有“霸道”、“强横”的意思,不适合用来表示福州话中“能干”的意思。但是,王力先生在《古代汉语常用字字典》中提到,“在古代,‘霸’字没有蛮横不讲理的意义。”可见,“霸道”、“强横”的含义是后起的,用“霸”字表达福州话中的“能力强”之义,并无不妥。

  《福州话实用字典》以“野霸”取代“丫霸”一词,正是综合考虑了字义、读音等方面的因素做出的选择。

【责任编辑:陈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