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新闻网 >> 文化频道 >> 福州创作 >> 网上文苑

陈希我 《罪恶》

2016-04-12 14:43:25    来源:福建文艺网

  ′无序,太无序了!′小魏仍然说。′其实,茉莉挺冤的。′

  ′你们很熟?′

  ′也谈不上。我跟她是在上班路上认识起来的。她家也住中目黑,我们在电车上常见面。起初她大概也知道我是”杨贵妃”的人,我们没有说话。后来有一次,我见她给一个日本老太太让座位。妈妈さん你也知道,在日本不给老弱病残让座,也没人会跳出来强迫要你学雷锋,但她的行为仍让我觉得如芒在背。我站起来叫她坐我的位子,她不坐,只是一手抓着吊环站着。我就也坐不住了,就也站着。

  ′那以后我们开始打招呼,然后开始讲话。她跟我讲她店里的事。她一次又一次发誓说,要重新去找工,再不在中国人老板手下干活了。她说中国人压中国人,压得死死的,还不让你呻吟。她说她那个妈妈さん很会拉拢客人,客人大多是冲着她来的,但她把客人拉来了,就想方设法下放给手下的女孩们。说实话妈妈さん,你就不如她来得灵活大胆。那女人在店跳来跳去,应酬了这边,那边客人叫了,她就在这边客人耳边小声说:”我去应付一下那家伙,真讨厌!我去去马上就回,实在抱歉!”还会亲客人一下。然后她就将手下女孩推荐给了客人。她经常推的就是茉莉,说:”茉莉跟我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哟,不信你们检验看看哪里不同了。”下流的客人就来检验。茉莉说,有几次她都被搞哭了。

  在那些客人中,就有那晚出事的阿部。茉莉常常跟我说起这个名字,说这个人特别会缠人。据说他还是白领,白天人模狗样的,可到了晚上就完全不一样了。他总是先到别的店喝,也许那时候还规矩,喝着喝着,就开始松领带,动作也大了,就不象话了。他于是就转到”特别区”胡闹。敢情因为这是中国人开的,是中国女孩,就可以胡作非为了。

  ′茉莉说,这阿部有个讨厌的习惯,一进店,总要张大嘴巴对茉莉鼻孔呵气,要人家猜他已经吃什么喝什么了,不猜就不掏钱。但要说茉莉完全讨厌阿部,咱也不敢说,女人有时很怪的。就说我的观察吧,我和茉莉不但上班路上经常遇到,下班也常遇到,你知道,都是赶最后一班车。一个晚上,我们在一个车厢,你知道那车上都挤得跟沙丁罐头似的,酒气在一个个酒鬼胃里发酵,再从嘴里喷出来,臭死了。我虽然天天闻酒味道,可喝到胃里再反呕出来的味道毕竟不一样。我竭力躲闪,躲开了这边,那边也是这味,就连茉莉她也是喝了一晚上的酒。也不知是醉了,还是麻木了,她还跟我探讨这味道来了。她说她前边那人今晚一定是喝了啤酒了,边上这个是喝威士忌白兰地。我问她怎么知道?她说喝了啤酒,呵出来的气是浊的,喝了威士忌白兰地,气味是清的。我倒没留意。她又说,不过得有一定距离才闻得出来,要是吻上了,就闻不出来了,”因为从嗅觉转到味觉了。”她说。我承认,味觉跟嗅觉不一样,比方日本人吃的纳豆,闻的时候比大便还臭,吃进去,还会叫人吃上瘾呢。咱们中国的臭豆腐不也是?再比方说唾液,吐出来闻,谁都说臭,但在嘴里却甘甜甘甜的。她就拿食指戳着我嗬嗬笑:”你经验好丰富呀!你们跟那阿部一样会调教我们女孩子。”我不明白,这怎么说明我会调教女孩子?我有点生气,她就说:好好好,对不起,你不是,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

  ′她经常谈起阿部。虽然好像总是在说这个阿部怎么讨厌,但我感觉,其中有骂是爱的成分。我还发现她骂她的妈妈さん,不是骂别的,最多是她的骚。其实她应该是喜欢接受阿部的,人家送给你客人,求之不得。所以在最初,她也是感激妈妈さん的。至于妈妈さん为什么要特别推荐给她?还不因为她长得最漂亮?如果推荐丑的,像那个叶子,客人下次可能就不再来了。但因为漂亮,客人多,茉莉也遭其他人忌恨。她们拆她的台。咱们中国人没别的本事,就会拆台。这样茉莉就搞不定,常常还得妈妈さん出面救火。这样,她就更难受了。一方面得不到妈妈さん的信任,另一方面那些女孩们照样攻击她。更主要的是,她喜欢上了阿部。所以茉莉老跟我发牢骚,说妈妈さん不知是何居心,既然把客人下放给了她,却还跟客人拉拉扯扯,勾勾搭搭。那个阿部,也不是东西,他老把她跟妈妈さん比,从调酒的浓淡度,到调时的姿势,到腿的粗细,叫声的甜涩,什么都比。茉莉说,为了留驻客人,她什么都愿意配合,她可以做得跟妈妈さん一样,可是客人就是不认她。有一次,阿部喝得烂醉了,还把她叫妈妈さん。她生气斥道:”这么喜欢妈妈さん,叫妈妈さん陪你好了!”那阿部果然大吵大闹要妈妈さん。那妈妈さん去了,给他调酒,阿部却不喝,一边手臂绕过妈妈さん的背,摁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抓着杯子就往她嘴里灌。那妈妈さん只得喝,还仍要谦卑地道谢。茉莉对我说,那妖精被灌的样子,活像一头挨宰的母猪,酒从她的嘴角直淌下来,脸憋成猪肝色,她还要唔唔点着头。她几次想脱出来,却脱不出来……′

  我一跳。我也常被这样的。这碗饭不是好吃的。要挣人家的钱哪有那么容易?你不知道,有时候真的很屈辱。

  ′她终于顾不了礼貌,推开酒杯,挣脱出来,向洗手间跑去。′小魏继续道,′那阿部稍稍一愣,也跟了进去。他们关在洗手间里,茉莉说只听见妈妈さん在叫嚷,她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了,日本人还不是那种德性?让你叫吧,让你死!她心中升起一股满足。突然,厨间那扇小门打开了,厨师王さん从里面冲出来。他扑向洗手间,对着紧闭的门又踢又打。门没踢开,他折回厨间,操出一把菜刀,向洗手间的门狠劈。茉莉告诉我,这王さん跟妈妈さん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所以他才那么疯狂。′

  小魏的声音停住了。我瞅他,他直愣愣盯着我。我们目光相遇,他才闪开。

  ′我是说……我是说,′他说,′如果是这样,出事那个晚上,这个王さん把仅有一瓶的”抽血货”

  我打了个寒颤。店里很暗,因为没有客人,灯光几乎都灭掉了,只有酒橱前留一盏照明。天很冷,我牵了牵披肩。所以警察说有杀人嫌疑。就这么发生了。那个王さん,我跟他打过几次照面,每次吵架,都是他出来。那张脸确实不善,有一次甚至还要打我。但是要说杀人,而且是蓄意谋杀,似乎还没到这地步,他也没有那城府吧。

  店门被推开了,一道冷风长驱直入。门口有个人影。我几乎惊叫起来。小魏迅速从吧台跃出来,叫:′已经打烊了,实在对不起……′

  他做得对,我不想再接待客人,我想关门。

  那人影站在门口甬道里,摇摇晃晃。他仍然往前走。他的脸清晰起来了,居然就是那个′特别区′的厨师。现在我知道他姓王了。小魏厉声喝道:′你不要进来,这店跟你没关系!′

  我竟脱口说出一句愚蠢的话:′我们没说你什么……可以问警察……′

  好在对方没听明白,道:′你们开口一个警察,闭口一个警察,清官难断家务案,你们以为警察是万能的?告诉你们,老子早从警察署出来了。′

  他明显喝了酒,已经醉得站不稳,却仍然强硬地要往前走。他摸着身后的墙壁。′为什么你们都认定跟我有关系?对,跟老子有关系,因为老子是真正的受害者。那八格阿部,死一回算是给他一个教训。还有她……那婊子,那个鸡!

  鸡!我一跳。他怎么也这么说?

  ′就是鸡!′他又说了一句,′全是她一手造成的!老子是被她杀死了,死了好几回了,老子是真正的受害者啊!′

  他扑嗵一声跪了下去。他挣扎着要起来,但没能站起来。他撒野地扑在地毯上嚎啕大哭起来。这么个大男人,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居然哭了,我慌了,连忙示意小魏把他扶起来。但我仍不想让他进来,只让他坐在离甬道口最近的位子上。

  小魏给他泡杯茶,他大口大口喝下,喉咙咕咕作响。突然他呛了,大咳起来,脸色胀得发黑。我连忙让小魏捶他的背。他脸色渐渐缓和了过来,嘴里的酒气也淡了许多。他开始嘟囔:′今天晚上,来日本这么久了,今天晚上,老子才尝到了做客人的滋味!你说日本这鸟国家,这他妈的不好,那他妈的不好,说透底是你自己不好。老子做顾客就非常好,他妈的在中国,你能得到这样的伺候?想死呢!今晚上老子像日本人那样一间店一间店串门似的喝,让那些妈妈さん朝老子笑,让那些小姐服服贴贴的,叫那些厨师做什么菜他就要做什么菜,还要他们下跪。老子终于明白了,做人不能做低做贱了。做低做贱了,就什么都完了!就连你为人家卖命也没用,在人家眼里,你也没功劳。为什么?因为你太低太贱,不值钱。就跟在中国,工人建房子,干死了都没有功劳,领导只要来奠基,动了动小小的铁铲,就上电视。为什么?人家官大嘛!妈妈さん你也是老板,好歹也是个官,老板,我刚才一进门就听你说什么已经闭店了……′

  他压根儿没弄清刚才是谁说话。小魏连忙摆手:′我不是老板,可不能乱说!′

  ′反正就那么回事!′他说,狡黠地笑了起来。他的话让我不舒服,我想走开。他却叫:′别走妈妈さん,待会儿我会付给你钱的。′

  我敷衍道:′那不必,都是中国人……′

  ′操什么”都是中国人”!′不料他啐道,′全是骗局!我有钱。本来有更多钱,都被那”鸡”骗掉了。已经一年多了。′他望着酒橱上的灯。难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我甚至坐了下来。

  ′那时”特别区”刚开张,她找到我。我们同在品川高轮日语学校,是同班同学,只不过她比我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他说,又贼溜溜地笑了。

  ′其实我本来比她高一年级的,因为升学,学校要我们交几千元买新课本,中国国内有巧立名目乱收费,没想到日本人也这样,老子就不升了,就读旧课本。我就对学校说,我还什么都没学会,学校没办法,只得让我留级。这样我们就同班了。知道她叫美玲,很漂亮,我们就来往了。当时她对我说,她要接手一家日本人转让的スナッグ,要我当厨师,月给

  ′让我给你们说件事吧,′他又说,′我可是谁也没有说过的。过去我爱她,我觉得应该珍藏它,不能说;后来我恨她,这事也变了味,提它就恶心。现在我既不爱她,也不恨她,就把它公开出去吧!那是在今年年初,咱们中国的除夕夜,我们照例是没有休息,你们”杨贵妃”那天也营业是不是?我记得关门前我倒垃圾,发现你们垃圾桶盖丢在了我们店门口,说起来抱歉,当时我还一脚将桶盖踢回你们那边去呢!′

  我瞧小魏,小魏也瞧我。当时就奇怪那盖子怎么说破就破了?还猜是上海人搞的,因为前一天,他们还照我们灯箱里的电话打过来,说你们把声音放得太大声了,我们吵了一架。

  ′也是中国人的臭德性,没治!′王さん自顾说。′所以我知道那天晚上你们也营业。我转回店里,小姐们已经走光了,发现她并没像往常那样,披好大衣等我走后锁门。她坐在巴台边,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对我说,今晚是除夕夜,我们在日本也不能光为了钱卖命。她让我坐到巴台前。那以前从来是客人坐的地方。我们那巴台,跟你们这不一样,是半圆形的,所以我虽然跟她并排坐着,还能瞧见她大半张脸。她亲手为我斟了一杯酒,也为自己斟了一杯,我要给她加冰兑水,她不要。我们碰了酒杯,她说为全东京最孤独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干杯!我从小死了爹妈,没有任何亲人,若不是朋友为我贷钱,我哪有钱跑到日本来?我真的是孤独的人,在这里,在这异国他乡,在这样的晚上,听着她这话,我好像被点中穴位,又酸楚,又酥麻。但她怎么也把自己列到这队伍中?虽然我非常愿意跟她一块沉浸在孤独中,互怜互爱,可她有丈夫呀,只不过是在中国国内。我就说,你别说笑了,妈妈さん,你也来凑热闹。她纠正:不是热闹,是孤独。我笑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又说:别叫我妈妈さん,叫我美玲。好吧,我也觉得叫她妈妈さん别扭。她说:你是躯壳上孤独,我是灵魂上孤独,你哪里知道灵魂上孤独咬人呢。说得像诗。接着她就跟我讲起了她的丈夫,她说她跟他根本谈不上感情,他父亲是劳动局的,当初只因为能给个好工作,以这为交换条件,才结了婚的,她丈夫是个地地道道的纨袴子弟,结婚不到一个月就打了她。她是通过娘家人四处借债才来日本的,她早决心趁还没孩子就跟他一刀两断。她说她不想再回去了,要拼死拼活在国外扎下根来,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去美国、加拿大、澳洲。她说我知道这路太漫长了,路漫长我一点也不怕,但我怕孤独,女人是软弱的,你别看我平日在店里挺自信的样子,其实也许你已经看出来了,我是多么的渴望有一个宽阔坚实的肩膀让我靠一靠呀!这是你们男人所不能理解的,你们男人哪,没有一个好东西,没有一个靠得住的,我对你们男人早不抱希望啦!”

  ′那晚上她喝得大醉。她开机子唱歌,唱罢就哭。到出店的时候,她已经站都站不稳了。我着扶她走,拦上一辆

  他居然不顾忌我在跟前。我坐不住,又要起来。好在他语气缓和了下来。

  ′那一夜她好像熬了很久饥渴,要了一次又一次。她不停地叫。我曾在那车站铁路下电影院看过,以为只是电影里夸张表演,不料真是这样。一直折腾到了窗户现出了光,我们终于精疲力竭睡着了。一觉醒来,她不见了。隔间布帘拉了一半,阳光从那一面洒进来。我发现她在布帘外,她的身影好像要被光化掉了。我还听到杯子汤匙的磕碰声,我浑身酥软。想想吧,一套曼选,一屋子阳光,柔软的床,正月初一,一个女人在为你做早餐,我要不死心塌爱她才是王八蛋呢!那以后我们就住在一起了。反正在这里,又不是在福州,没人认识你,没人管得了你。其实所有中国人在外面都是这么想的,又不是自己国家,可以肆无忌惮乱搞,呆不下去了,拍拍屁股再挪个地方,反正不是自己的国家。所以有那么多外国人犯罪,当然不只是中国人,但是得承认,中国人占比例最高,当然也因为中国人总数最多吧。那天我看报纸上骂我们,说是”亡国之民”,管他呢。当然咱也是有头脑的人,我也知道不能太肆无忌惮了,毕竟我们在这里有事业,她开着スナッグ。我也清楚不能在营业时间跟她亲热,那样谁还来我们店?咱该理解她工作的特殊性,不能太苛求了是不是?只要她真心爱我就行。虽然她每晚都要跟客人应酬、周旋,卖脸卖笑,有的客人还非常讨厌,要动你一下,但只要回头她转进厨间,或者探进头来,对我无可奈何摇摇头,或做个耍了猴子后的得意的鬼脸,或小声骂一句日本人,我受伤的心就会得到治疗,我又会干劲百倍起来。我很卖力,把这店当作自己的店。也不要她加工资,其实她给工资也是象征性的,很多生活费用都是我出,她没什么钱,转让费她还没还清,反正我的钱就是她的钱,她的钱也就是我的钱。看着店里营业额在上升,我也很高兴。她不仅从日本人客人那里抠出了很多钱,他们还动不动送她东西,咱照单全收。一瓶化妆水,一对小耳坠,一张购物券,甚至一套高级衣服,一盒洋果子、一包巧克力,就要给扔到大街去了。日本人真是傻呢,真不知道这些傻瓜怎么把这国家建得这么好。有时候,她竟然能把客人的厚厚的钱包整个拿到手,转到厨间朝我激动地晃动着,我也会得意地叫:让他们出血!让他们出血!操他妈小日本,不出点血还行!′

  王さん嘿嘿笑了起来。他忽然又神情急躁起来。′虽是这么说,可是,咱也是有自尊心的人哪!没有民族自尊心,还有个人的自尊心是不是?咱还是男人。时间一久,就有些受不了了。咱们中国人毕竟不是他们日本人,畜牲似的,他们日本女人可以卖,没事一样。我原来在一个餐馆干过,男人摸一下女人,捏一下,女的也不会变脸,还会很高兴,至于说说下流话,是家常便饭了。我曾经也试着说,她们居然也没生气,只是说:”不行哟,王さん,你可别学坏哟!”听说他们国家曾经还拿女人到海外积累资本,他们男人居然受得了!咱们受不了。所以我们也发生了几次摩擦,但最后我仍会控制自己,毕竟还要开这个店。我只能在家里,跟她单独在一块的时候变本加厉向她索要。那些堆满房间的日本人送的东西,让我非常反感起来,在家里,我决不允许她涂日本人送的口红。我干她,将她往死里折磨,让她发出惨叫,越是叫得惨,就越说明她还是我的,我并没有贬值,她并没有被日本人劫走。但是那天晚上,阿部来了。阿部,是我最讨厌的客人,太荒唐,太下作,宁可不稀罕他的臭钱。他每次来,就要往人家脸上呵气,让人家闻他嘴里味道,猜喝了什么酒了。他特别会缠她,我的美玲,缠得人家腾不出空来应付别的客人了。我就出主意,索性将他下放给下面的小姐。我们店小姐,那茉莉说实话姿色是不错,咱们实话实说,就介绍给她。茉莉也是天降宝给她,客人嘛,多多益善,我们店实行跟收益挂钩。当然那阿部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那畜牲就转而折磨她。她有时候被搞得哭了,我也可怜她。但是你小姐是做什么的?就是做这个的,该忍受就得忍受,你的工作嘛!しごとしごと(工作)哟!′

  他突然说了句日语。这么说时,他活像日本人。日本人管理者总是这么对手下吆喝,可见他当惯了。

【责任编辑:刘必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