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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汉诗的精神取向

2018-11-14 16:43:56来源:福州文艺网  作者:杨健民

  一、哲学在场的诗歌实验

  我写诗纯属拐弯,无论学术研究,还是诗歌实验,都处于一种“哲学在场”。

  1.哲学在场是一种“私人语言”。这是后期维特根斯坦的一个著名说法。就是说人使用的语词只指涉他自己直接的、私有的感觉,因此,只有他自己能够觉知,别人无法理解。这就是所谓的“私人语言”。维特根斯坦认为,这种语言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他对此作出了论证,就是一般所谓的“私人语言”或“私人语言论证”,其实质恰恰是“反私人语言”或“反私人语言论证”。

  2.哲学在场是一种“精神分析”。诗一定是触及灵魂的,只有触及灵魂的诗才是好诗。我写诗追求的就是触及灵魂,是哲学在场。既然是哲学在场,就离不开精神分析。哲学和我的文学是一个硬币的两面。

  3.哲学在场是一种“语言张力”。艾青说过:诗是语言的艺术。一首好诗有时只需要一两个好词,就激活了全部。“一路瘦到南方”,——这是福建青年诗人年微漾的诗句,对词语的运用臻于极致。语言张力需要想象力,甚至需要一些冒险精神。比如,年微漾的另一句描写乡村的诗,充满了极度的想象力:“蛙声压倒了稻田/并借此抬高村庄”。

  二、守“诗”如玉

  “守‘诗’如玉”这个词肯定是我的杜撰。策兰说,诗是被阴性照亮的世界:“我看见你了,姐姐,站在那光芒中。”由此我想到海子那首诗《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姐姐”不过是个“远方”的意象。“诗与远方”,是一种“思想的边缘”么?我们多数的生活就是眼前的苟且,就是一地鸡毛。也许只有经历过苟且的生活,才能体会“诗和远方”的价值。

  某诗歌微信公众号有句广告语:“其实诗歌距离你很近,只有一个枕头的距离。”于是,就出现了所谓“睡前读诗”的“日常”。我一直以为,诗肯定是小众化和边缘的。“全民读诗”时代来临了么?有媒体称:我们正在经历的不单是一个“全民读诗”的时代,更是个“全民写诗”的时代。我不屑于这种“乐观”。如果真的是这样的情形,那就很可能沦为大跃进时代的那些“口水”:“远看大姑娘,近看姑娘大;还是大姑娘,还是姑娘大。”诗是什么?诗是“一个世界疼痛的收获”(策兰)。“诗”为什么与“远方”息息相关?因为诗歌还在边缘,还没有完全进入我们的生活。生活就在眼前,诗歌却在远方。我们的努力就是要拉近诗与现实的距离。

  英国艾略特诗歌奖得主肖恩·奥布莱恩得到这样的评价:“他对英格兰东北方的素描,在乡愁中注入社会批判的思考。”然而奥布莱恩承认,诗歌与公众的关系依然处在危机中。在他看来,自从浪漫主义丧失活力以后,公众就没有跟上诗歌的节奏,就像麋鹿改变不了身上的斑点。当有人说能在他的诗里“听到雨声”,他纠正说:“你听到的不是雨声,你只能听到诗歌里的雨。”“如果你写一首桌子的诗,你能说诗歌像桌子吗?”作为英国文坛最活跃的诗人,奥布莱恩坚持相信诗歌是对现实世界的一种“翻译行为”,“是一种修辞,当它模拟世界的时候,并不进入世界”。诗就是诗。奥布莱恩关注的是诗歌语言本身,认为只有诗歌才能挣脱日常语言使用的功利性,从而回归到语词源头的强大力量。这,就是诗的“远方”。

  “诗”与“远方”,与我们的生活究竟还有多少距离呢?诗歌对于生活是不具有野心的,诗的“多语症”决定了它如同“一只手的轻拍声和雨水的失败/干涸的星星们噼啪爆裂声/星星被分娩,反常和非此即彼”(奥布莱恩《听觉》)。所以,诗歌带给我们的,是那些已经被我们自觉或不自觉丢掉的东西:纯粹的精神、宁静的心境、自由的呼吸和韵致的生活。

  维也纳地铁站内墙壁上,贴满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纸片,那不是什么留言的条子,而是写满或长或短的诗句。一些诗人和诗歌爱好者,写了诗无处发表,就贴到这里,有的还留了手机号,让读诗的人与其交流。这样的“地铁诗人”不需要什么诗学,但它创造了对于生活状态的一种“赋格”。策兰的诗是我床头的必读书,是我的精神“赋格”。它是晦涩的,然而又是令人惊异的。它的词语的多义性和意象的反复性常常让我在那个“疼痛的世界”里久久折磨着。但是,如同他那句让人吟咏不绝的“这个秋天将意味深长”一样,我觉得只有“意味深长”的诗,才能近乎母性之手接近我们的命运。

  正是如此,我们才守“诗”如玉。

  三、我的诗观

  1.几十年来,我断断续续地写诗,其中有近二十年几乎没写过什么诗。但是诗歌陪伴了我这几十年,没有诗歌的日子是思维受伤的日子,是感觉疲软的日子,是精神委顿的日子。我坚信我这一生将守“诗”如玉,我坚信“我是一条诗的小狗”,吠着一汪自由的混沌,还有目光的碎语。

  2.柏拉图在《飨宴篇》说了一个神话,他说每个灵魂本来都是完整的个体,降生为人则一分为二,因此每个人都在世上寻找灵魂的半身。我觉得我来到这个世界,我灵魂的另一半就是诗歌。正如“一个笑就击败了一辈子,一滴泪就还清了一个人”,——一句诗同样可以抗拒一种欲望、一种延宕。所以,诗人拥有世界的全部记忆,尽管每位诗人的感受力和表达方式有所不同,然而他们一定都是现实生活的“呼喊和细雨”。

  3.诗是一种语言的飞翔,一堆词语扑腾出鸟的回声,额前那些欲望的雨滴,都属于我的生和我的活。秋天来了,每天早晨,我把一杯没有喝完的水,全部赶进我的诗行,然后对自己说:趁着秋凉,把所有的诗都冻结吧,仅留下一行漂浮着——

  诗若安好,便是存在。

  2018.11.15于福州

【责任编辑:燕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