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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岱宗|逃离、归来与梦想

2019-01-07 09:01:45来源:福州日报

  文学似乎特别关注逃离的主题,当然文学也同样重视归来的故事。逃离与归来的母题在各种文学故事中屡见不鲜。为了摆脱恶劣的外部原因不得不远走他乡,与衣食无忧却渴望逃离,这是两种不同的出走。

  《一只猫的月亮》探究的是后者:为什么一个人或一只猫会脱离俗世的温暖而冒险逃离?牺牲既有生活的安全与安逸,追逐远方的理想,这种“不可驯服”的“疯狂”所付出的高昂代价,是否必然带来理想的兑现?《月亮与六便士》男主人公在艺术上的成功是否仅仅是不可复制的个案?

  其实,逃离的主题所能涉及的对“逃离”的故事设计和价值衡量远不止《月亮与六便士》这样一种写法。读一读加拿大作家门罗的小说集《逃离》,你就会发现“逃离”这个文学母题,可能包含着远比简单的“一走了之”更多样更多元、也更具有可讨论性的理解。门罗的诸多短篇演绎出形形色色的逃离,有的女主人公逃离之初“热情高涨”,可刚刚逃离了“一半”路程,却发现丈夫的“种种的好”,打道回府之后反而埋怨策动她逃离的女教授。逃离过程的纠结,逃离之后的厌倦,逃离与归来的循环,以及归来后对逃离的重新审视。所以,门罗的“逃离”主题,一半是逃离,另一半是归来,归来与逃离同样悬念迭出,同样充满内心的冲突。门罗的小说,写尽了“逃离”主题下女性的爱与哀愁。

  如此,《月亮与六便士》只有逃离,非常决绝的逃离,“不可驯服”的逃离,没有太多的不舍,更无归来的“和解”。这样的文学作品,当然有其价值,对男主人公追求艺术创造的“梦想”亦可多一份理解。但是,《月亮与六便士》若是放置在更大范围内的“逃离”主题来探究,则只是一种类型,“逃离”并非只有一种“逃离”,更多的可能,反而是门罗笔下普通的饮食男女在逃离与回归之间充满了情感的震荡性和冲突性。

  人类的祖先曾经不惧艰险,一次次大胆“逃离”,去探险、去寻找更适合生存的环境,去开辟更开阔的生存空间。从人类学的视野来说,逃离,冒险,并不是毫无积极意义。然而,落实到俗世生活,从现代的生活环境中“逃离”则要照顾到更复杂的关系和环境,《一只猫的月亮》的作者同情甚至不无羡慕敢于逃离的“天才和勇士”,但终究要照顾周边的弱者,这可视为牺牲。但是,直面生活的琐碎乃至困境并非怯懦,相反,这是一种担当:直接与“微不足道的生活”对峙,同样需要强大的内心和过人的耐力。当然,坚守不等于俯就,渴望脱离无羁绊的生活,投入“纯粹”的艺术创造,可能拥有这样精神向度才能让灵魂不至于下坠到只有“油盐酱醋茶”。

  不过,再“跳脱”一层来看,作者不就是见到了“证券经纪人思特里克兰德”、“猫妹”乃至作者自我与琐碎的日常生活之间的落差,才形成了这篇散文的根本结构吗?理想与现实的落差才可能推动“逃离”的主题展开,对这种落差以更超然的方式审视,才可能理解“归来”主题的内涵。

  生活需要超越,生活也同样需要和解。有梦想不一定都要“逃离”出现实,在芸芸众生的凡俗生活里同样也可能珍藏梦想。卡夫卡是一位敬业的保险公司职员,但他创造出来的作品享誉世界,这也说明生活在俗世里同样有可能获得凝视世界、洞察世事的能力,同样有可能源源不断地召唤来生活的诗意和艺术的创造。从这个角度上说,《一只猫的月亮》重要的意义在于作者开启了自我审视平凡生活的光源,让梦想之光闪耀在琐细的现实之上。

【责任编辑:燕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