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严复父子仨

　　李厚威文/图

　　今年1月8日，是近代中国杰出的启蒙思想家、翻译家、哲学家、教育家和爱国的社会活动家严复先生诞辰160周年。“余生也晚”，但亲见过严复第三子严叔夏先生(台湾海基会首任董事长辜振甫的岳父)。我的父辈与严叔夏昆仲是挚友。严复的族弟、海军老舰长严寿华先生，更是笔者熟悉的长辈。

　　笔者参加福建省纪念严复诞辰160周年大会期间，欣阅严孝潜先生的《严复的一生》。书中，我找到了许多相识的亲友名字(如郑坦，即郑师勤等)。更重要的是，从书中获悉，新发现了与严复文物建筑有关的珍贵史料：郎官巷20号严复故居，晚年的严复非为产权人，只是普通租户。这对清廉一生的严复来讲，一点都不奇怪。

　　严复晚年极为关心福州仓山阳岐祖居附近的陈文龙尚书庙重修工作。阳岐尚书庙在1919年秋天动工，严复捐了二千元，带动福建督军李厚基捐了三千元，还让族侄严嘉井捐了一千元。严复作为发起人，组成董事会，内有严姓董事18人，包括严复、严璩(伯玉)、严琥(叔夏)、严寿华(传有)等。董事会发出募捐手册数百本，除了阳岐乡亲认捐外，还到省内外各地募捐，严复还在北京为阳岐尚书庙工程进行募捐。1920年1月8日(农历十一月十八日)，严复为了此事，给同乡柯贞贤(福建船政学堂出身。柯贞贤家祠现在衣锦坊欧阳氏花厅西墙隔壁，保存完好)写信，请他支持。严复不知道他已“放洋比国”，柯的家人把随信送来的组缘簿(募捐簿)退还给严复。当日，严复在日记中写道：“付伯勋交刘子英(刘冠雄，时任海军部总长)组缘簿二册，38及39。付贞贤一册，388号，退回。付弢庵(陈宝琛)一册，399号。”翌日，严复又写道：“交捐册四本：394、395、396、397号与曾云沛(曾毓隽，时任交通部总长)。又一本与玉苍(陈璧，清末曾任邮传部尚书)，393号”。上述诸位皆是福州同乡，其中曾毓隽是我的曾舅公，当时是皖系军阀的大财神，严复交给他的捐册最多，希望他能给予大力支持。

　　严复在阳岐的祖居“大夫第”，因早已归其他严姓族人所有，没了严复的份。严复长子严璩于1909年任福建财政正监理官时，在阳岐下岐“玉屏山庄”典当到一座房子，1919年元旦，作为严复三子严叔夏结婚用。但房产的主人仍是姓游的。严复晚年在“玉屏山庄”只住半个多月。后“用新妇(即严叔夏妻子林慕兰，辜振甫夫人严倬云的母亲)言”，严复从阳岐迁居福州城内，住在儿媳妇先前租下的郎官巷今门牌20号，因林慕兰的娘家台湾“板桥林”就在杨桥巷，后门就开在郎官巷。儿媳妇回娘家探望亲娘陈芷芳(陈宝琛同父异母妹)十分方便。此前，严复在1919年1月9日的日记中就写道：“新妇归宁，觅居在郎官巷。”同年5月下旬，严复离榕北上，旅沪期间还委托林尔波在福州询购住房。他于10月16日进京，翌年10月19日“自京南行”返闽。严复在1920年10月30日(九月十九日)的日记中写道：“定居郎官巷，见吾长孙(严叔夏长子以侨)。”其所居之宅，即郎官巷20号(今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当时该宅的房主姓刘，原不肯收取租金，后来，如严复1920年11月1日(九月二十一日)给长子严璩信中所说：“刘家已肯受租，三弟每月与以廿元伏，亦无辞也”。因此，严复所居的郎官巷住宅，并非如有的资料所说，是福建督军李厚基所赠与的，是租刘家的。

　　1928年，是我祖母陈氏的七十大寿。因先伯、老同盟会员李心庄，先父、辛亥革命老人李昇浩，皆曾在北洋政府交通部工作，与四次担任财政部次长的严璩是老乡。严璩先生以仿明代董其昌的字体，于“戊辰五月”，亲手为我祖母书题了“李老伯母陈太夫人七十寿”寿屏。诗曰：“慈竹贞松老更苍，夙闻懿范著珂乡。择邻昔秉三迁训，锡嘏今称万寿觞。莱子承欢衣舞彩，麻姑阅世海生桑。古稀岁月寻常事，行见期颐衍庆长。”严璩晚年严拒日寇的利诱，景况悲惨，客死于沪，仍坚持了爱国者的名节与尊严。其人亦值得纪念。

　　1961年，已不再担任福州市副市长的学者严叔夏，一度被列为“右派”，彼时居住在东街竹林境祝氏民宅的披榭里。这是一座四周有风火墙的单进“三间排”院落(已不存)，坐西朝东。该宅入口处的宁波门，开在前北披榭的位置上，院内只剩下一间前南披榭，为严叔夏的居室。当时，我堂兄李绥平与他是邻居。先父挈我来访，顺便看望严叔夏先生。那时，其居室虽小，家具却很精美。严先生穿着深蓝色的哔叽中山装，邀先父入屋坐。先父答：“不坐了。”叔夏先生送我父子到大门口，然后他俩互相鞠躬(我也鞠躬)，挥手道别，再由严先生亲手闭上大门。想不到，第二年他就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