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闽茶王欧阳康

　　■管柏华 文/图

　　福建历来是中国名茶的原产地，唐朝福州方山茶、宋朝建州北苑茶都是享誉京师的贡品茶。五口通商以后，福建茶更是远销英伦欧陆。英语的茶字为“tea”，法语的茶字为“the”，德语的茶字为“tee”，这些最早都是从福州方言“茶”字读音翻译的，说明福州是闽茶最重要的集散地。近代史上，福州与汉口、九江并称为中国三大茶市。

　　当时闽茶茶商大多聚集在福州上下杭地区。像欧阳家族的“生顺”茶栈、罗氏家族的“建春”茶行、张氏家族的“义序”茶行、隆平路的“张德生号”茶行等十余家，经营茶叶进出口业务，享有盛名。为联络方便，当年的“福州茶业同业公会”就设在上杭路。

　　“闽茶王”欧阳康，字玉良，祖籍江西吉安，清朝同治五年(1866年)生于长乐九都桃坑，小时候当过学徒，后继承祖业，在“恒元堂”旗下的“生顺”茅茶行兼茶栈的老板。19世纪80年代，“生顺”名声日隆，故于1885年由长乐移至经商旺地福州下杭街西段。清光绪年间，京官盛行以香花熏窨鼻烟。北京鼻烟商“汪大正号”将鼻烟运抵福州，然后转往长乐窨花加工。欧阳康受此启发，以小批量绿茶熏窨花茶成功。“生顺”茶栈试水成功后转而大批量生产，“生顺”花茶名满京华沪上，并在华北、东北成为抢手货。京津沪皖大商号“泰隆”、“聚义”纷纷在福州设庄收购。

　　欧阳康十分重视花茶质量。他与“林谦记”联手，到台湾选购上品茉莉花苗，扶持战坂、远洋、义序、白湖亭、鼓山、凤岗里、上街等地花农扩种。在茶叶生产工艺流程上，从拣筛、烘焙、窨花、起花、匀堆、装条等工序严格把关。“生顺”茶栈高峰时销售量达两万余担，被称为“茶帮之王”。茶叶经香港总督推荐给英国王室，成为福建茶叶销往海外第一家。

　　光绪年间，慈禧喜欢茉莉花的幽香，有时以茉莉花为头饰，男性官员就以鼻烟代替，鼻烟商“汪大正号”嗅出其中商机，要欧阳康研制茉莉花精油。欧阳康与某法国商人是好友，他告诉欧阳康，法国人提取茉莉花精油做香水，用的是脂吸法。欧阳康潜心研究数月之久，终于成功。他用上等猪油板加热，把长乐沙京新鲜茉莉花压在两层猪油板之间，这样层层叠叠放一个日夜后，更换花朵，反复40多次，使猪油板中的花油达到饱和，然后用蒸馏法，将花精油从猪油板中提取出来。欧阳康的茉莉花鼻烟轰动了京津沪，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欧阳康和翁同龢是忘年好友。他生日的时候，翁同龢以墨宝“同登寿喜”为贺。物以类聚，说明欧阳康与维新派的感情是相通的。据说，当年孙中山派人到福州找茶商募捐时，欧阳康带头捐出白银五万两及金条支持。他的三弟欧阳均跟随孙中山，欧阳康负责照顾侄儿、侄女。抗战爆发，他顾全大局，将自家经营的“乾泰”轮船公司所属“镇波”、“海邹”、“澳江”三艘都是3000吨的大船凿沉于闽江口，以阻止日舰侵入。他默许长子欧阳天定组织中共外围组织活动，1938年中华民先队福州队部成立，地点就在“生顺”茶栈，欧阳天定还担任副队长。一家人中，欧阳天年、欧阳琼、欧阳秀都与中共地下党有联系。当时地下党领导人李铁、舒诚经常住在茶栈里。福州第一次沦陷时，日本人逼迫欧阳康出任福州总商会会长，欧阳康称病拒绝，他曾说“宁死不当汉奸”。日本人喜欢喝花茶，欧阳康将自家的茶倾倒销毁，拒绝提供给日本人。

　　抗战初，“生顺”茶转口香港外销。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外销完全停顿。1942年，在山河破碎、惨淡经营之中，欧阳康终于一病不起，长子欧阳天定数年后亦追随乃父而去。抗战胜利后，虽有四子欧阳天年在中亭街、下杭街重操旧业，开了“一枝春”、“第一峰”、“阜兴春”茶叶店，虽然生意也红火了一阵子，但已经没有了欧阳康时代的王者气概。据说，欧阳天年对花茶也是十分讲究的，选取的是长乐沙京一带的茉莉花，每日花农必须赶在午时之前装袋挑到龙门道码头，乘坐汽船，如约在下午3点左右送往茶厂，此时正是含苞待放的茉莉花花开时候，香气初盛。“一枝春”的制茶工艺沿用“生顺”传统制法，又有沙京茉莉花独特的香气。所以，许多福州老人谈起“生顺”花茶，均赞不绝口地说，当年能喝到它就是身份的象征。尤其那些温泉澡堂的老汤客，虽已耄耋之年，但说到人间第一乐事时，还是说泡温泉澡、喝“一枝春”哩!